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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駱以軍】

我們看過許多那樣銀色的飛碟,扭曲時空的規則,孤獨的飛過。但從沒想像過,有某個我們也不知其來歷的文明,發明出那樣一個零度空間。

我們一起被困在這黑暗裡不知多久了。原本我們是星宿,是標誌天宇維度的神。事實上我們應該只有名字,沒有人形。我們兄弟全被困在這兒,你便知道地面上的人們抬頭所見的夜空,是一片全然死寂的黑,他們會多驚恐與惶然,所有的方位都不見了。說來我們也太自信了,那天揭諦面色慘白上天庭跟玉帝求救,說孫悟空在護送唐僧西天取經途中,遇上一個不知何方神聖,把咱們孫大聖關在一只金鐃裡,怎麼樣都出不來。其實在這浩瀚銀河的億兆年的方位值班生涯,我們看過許多那樣銀色的飛碟,扭曲時空的規則,孤獨的飛過。但從沒想像過,有某個我們也不知其來歷的文明,發明出那樣一個零度空間,像一只蛤蠣,把破壞之魔王孫悟空包裹在裡頭,切斷了「進去」和「出來」的物理學通道。但我們可是二十八星宿啊。我們代表的就是宇宙大爆炸的空闊和無限哪。

一開始我們也確實從那液態宇宙的不可能斷裂處,救出了大聖。是由亢金龍無限縮小,到他的龍角尖比那金鐃的原子空隙還小,伸進那裡頭,大聖呢,也無限縮小,用金箍棒便一微尺度世界的鋼鑽,在老亢的角尖上鑽一孔隙,他再變一超微子,拱在那鑽眼裡蹲著,被硬生生從裡面把他拉出來(事實上那過程是像《星際效應》穿越蟲洞,是進入數學的大矩陣運算)。

但後來我們又全都被關進來了。我們二十八宿,還有各路閒雜人等:五方揭諦,伽藍二胎房貸利率最低的銀行 目前房貸利率最低的銀行 2014房貸利率最低的銀行,玄天上帝手下的五龍和龜蛇二將,小張太子和四大神將,當然還有他那兩個廢材師弟豬八戒和沙悟淨……,全部被關在這昏天暗地,不存在的另個維度裡。那個擁擠和鬧哄哄,像是夏日渡假飯店的大廳啊。他媽那孫猴子倒是學機靈,一閃瞬翻逃,沒給關進來。

如果你在春分前後,抬頭望初昏之天空,此時朱雀之象在南方,東邊為青龍,西邊為白虎,北方地平附近則為玄武。我是角宿,東方青龍七宿第一,角木蛟。老外叫我室女座,也包括后髮座,長蛇座,半人馬座和豺狼座的部份天區。而在這金鐃裡,睪丸貼在我嘴邊的,是心宿,心月狐,你聽過「熒惑在心」吧?他就是天蠍座。還有參宿獵戶座。你聽過「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吧?但現在我們啊全擠在一塊了。我聽到斗木獬(就是人馬座)對牛金牛(就是摩羯座)說「他媽的好像137億年前那剛大爆炸時最初的幾秒喔」。我們應該是熠熠燦爛,垂灑在無垠夜空的灼燒的銀粉,造物者在祂第一個夢境中,美得讓祂嘆息的列陣圖。

為什麼我們被困在這撈什子玩意裡?就因為大聖他像幫派械鬥,打不過人家,就烙我們來群毆對方,誰想到這次遇到這樣的狠角色。我聽見女宿(就是寶瓶座和天鵝座)呻吟的說:「我們只是在他們師徒弄錯的那一章故事裡,他們走進了小雷音寺,那是假的,偽造的如來,假的阿羅漢,假的三千揭諦,假的金剛菩薩,假的亭台樓閣和鳥語花香。但我們唐僧卻驚惶的跪下頂禮膜拜啊」。「你可以套用任何的模式,譬如《全面啟動》,《明日邊境》,《復仇者聯盟3》,或是國共內戰,漳泉械鬥,美國誣賴海珊有化武而將他的國整個滅了,或是烏克蘭要脫離俄國,普丁就讓克里米亞先搞個獨立……。小則他們說蔣經國和蔣緯國都不是蔣介石他親生的;或他們說阿姆斯壯登陸月球那一幕根本是美國太空總署拍的一部棚內電影。斗轉星移,偷天換日,現在你抬頭的星光燦爛,可能只是小雷音寺的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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